玄墨行者:第一章〈學道〉(三)

by 陳默安

那一筆水墨,混沌生風。天樞合掌,枯瘦手指織結成印,忽而伸出右掌朝前一刺,石牆竟如漩渦般從中勻出一個容一人通過的洞。天樞大步跨入洞,手一揮,石洞隨即關起,將拾兒三人擋在牆外。
  
擋在天樞眼前的,是一道從天而降的瀑布。稻殼鋪成了一張大毯,綿延在他與瀑布之間。
  
稻殼攏出大大小小的殼渦,錯落無致也有致,飄著淡淡清香。天樞端起一口氣,心無旁騖,腳尖深思熟慮前進,左旋,後退,再前進。踩過的渦發出光,連成一支閃閃發亮的勺子,同時間,嘩嘩激流的瀑布如簾幕般朝兩旁拉開,待天樞入幕,水門頃刻恢復原狀。
  
那是一個寬敞無比的空間,兩側各有一廂房,盡頭石壁面附著畫像,雖已斑駁剝落,圖樣仍依稀可見:一名白眉者與佝僂者舉棋對弈,旁邊有頭牛正趴伏歇息。
  
石壁前有一長方木桌,案上擺了幾本書,一座插著三柱清香的小銅鼎。
  
天樞燃香,拿起龍啣雙珠木手爐,盛接瀑水,舉至眉前,低低誦念。
  
如砂礫般無情的誦念聲軋然而止,天樞擺回手爐,取走案上書籍。
  
「那小兒又要受罰啦?」
  
幽幽的,如古鐘般的蒼老聲音從右側廂房傳出。
  
「沒的事。讓他學學尊師重道罷了。」天樞冷冷答道。
  
「何謂『道』?如何重之?學得來的,稱得上是『道』嗎?」那蒼老聲音嘶啞地笑了起來,笑聲迴盪在空闊石洞,聽來像野鷹的呼喚。
  
天樞不答,逕自將書揣進懷中,循原路出水門,過石門,回到外院。卻見大曲正檢視著藉車模型,拾兒歪倒蒲團呼呼大睡,虹月急著喚他。
  
「啪!」不等清醒,三本書就這麼摔在拾兒臉上,他驚醒彈起,困惑地翻著滿佈蟲蛀水漬的書嘀咕:「《《玄墨宗譜》……這是什麼?」
  
「看來忘得很徹底呢。」天樞冷笑,一口氣噴得鬍髭翻動,「明日午時,進內堂罰抄十遍。」
  
說完,便逕自走出石洞,大曲見狀立刻跟了上去,師徒倆一深一淺身影消失在圓柏森林中。
  
「這下好了,你真的惹火大師伯。」虹月理理額前髮絲,深怕暴露佈著胎記的左臉。
  
「叫我寫我就寫呀?他又不是我師父。」
  
「三師伯不知何時才回來,你還是聽話點好。」
  
拾兒看著書出了神,問:「妳讀過這本《玄墨宗譜》嗎?」
  
「有啊。」虹月手撐著線條腴潤的下巴,「我們很小的時候,不是學過嗎?好像是二師伯教我們念的,記載著玄墨一族的來歷呀。你忘了?」
  
「是嗎?」拾兒突然眼睛亮了,揀起書翻了翻,「我都忘了。但我還記得七年前十二月十六日,妳跌進湖裡,哈哈!」
  
「你少無聊了。」見到拾兒神色,虹月明白他起了好奇心,隨即又推他一把:「你趕緊抄去,看完了內容,記得告訴我,否則我也忘得差不多。」
  
「我這人從不獨佔好處的。」拾兒下意識把玩脖子上的藍玉髓,「既然我們都是玄墨傳人,當然得一起承擔!別說我欺負妳,我抄五遍,妳抄五遍。行不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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