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爺的藥行陰冷得過分。幸虧木鳥並不是鳥,不會因此受影響。
木鳥攀在天花板角落,很類似壁癌或者漆落,一生一世,也無人發現。
木鳥兩隻黑漆漆眼珠俯視著藥行一切,看見青爺頭頂有點稀疏,拾兒的腳有時會不自覺打起規律的拍子。
所有動靜,包括拾兒尷尬喝下熱茶、青爺現形……在天璇的手機分秒不差的播放著。
好一場師死徒繼、歃血為盟的感人戲碼。天璇心想。幸虧他精通機關術手又巧,首次嘗試將鏡頭鑲在木鳥身上,再傳送至手機,沒有任何事情可以瞞過他。
可惜的是,未能錄到聲音。但這也夠了。這些畫面足以證明,拾兒與妖界私下往來。幸虧發現得早,儘早將他逐出師門,才能避免養虎為患,負了玄墨一門的名。
他揚起頭,激動地閉上眼睛,昏黃小燈照耀下,眼角濕潤閃光。其實他並不是個多愁善感之人,只是將一生信仰都託付給了玄墨。
一週後,在山下的開陽、瑤光被天樞召了回來,說有要緊事宣佈。
「又有什麼事呀?」虹月偷偷問。
「呿,能有什麼要緊事?訓訓話罷了。」拾兒毫不在乎,打從自青爺藥行離開後,他對所有事都不上心,一意想著溜下山開始師父未完的志業。
既然是要緊事,還沒通過成年禮的虹月自然又被擋在門外了,她嘟著嘴,目送拾兒及大曲開了石門,走了進去。
她強作無事,自個兒到孤峰外練跳繩,氣息勻律,繩子鞭擊地面的聲音凌厲挾風,讓她無端覺得再跳也無濟於事,但放眼望去那片空寂山谷,她似乎也只能繼續。
內堂倒就沒有那麼平靜了。
大家才剛入坐,天璇便按耐不住地咬牙切齒,「有人違背祖訓!」
天樞接棒,娓娓道出拾兒與蛇精私通之事。
「你才剛上位,就與妖界互通,想來你是有跡可循?」天樞話中有話,他看死這絕對與死去的天璣有關。
「我聽不懂。」拾兒雙手抱胸,十足無賴。
「師兄,會不會搞錯啦?咱們下山收妖,與妖界接觸是常有的事嘛!」瑤光緩頰,卻遭天璇銳利一瞪。
「我們是殺妖除妖,可沒聽過和妖對坐飲茶的!」天璇手機往桌面一丟,螢幕上播出拾兒在青爺藥行的一舉一動。
拾兒全身的血液都凍住了。他不明白何時被錄下這些畫面。難道是青爺出賣了他?
「罪證確鑿,還有什麼話好說?」天樞厲聲問道。大曲在旁悶不吭聲,只覺師父髮絲又白了一些,都怪拾兒,老是捅簍子。
「我身體不舒服去抓帖中藥也不行?老闆是妖又怎麼?他可沒作亂,老老實實做生意,我犯得著擾他?」拾兒豁出去了。
「按這說法,是湊巧囉?」天璇斜著眼,「初次見面,你拿信封、他取紙,這不明擺了你倆早已認識!」
「欺師滅祖的東西。」天樞氣到臉都發白了,藏在鬍髭下的薄唇也泛著淡紫,「私下與妖族私通者,按規矩,逐出師門!」
這道令下,讓其他人都小小的沸騰了。開陽陪著笑,道:「師哥,這事沒這麼嚴重吧?拾兒剛上位,有些事還不明白,知錯能改嘛。」
「要改什麼?我又沒有錯。蛇妖老闆真的就是老實做生意啊!他開的藥很管用呢,要不要介紹師伯們去退火?」拾兒不領情,一頭散亂捲髮,加上婆娑鳥一役留下的破相傷疤,讓他整個人看來更加桀驁。
「無恥!你究竟收了妖族多少好處?這麼幫襯牠們?」天璇拍桌大罵。
「師哥,我對拾兒私通之事沒有疑議,但有一問。」寡言的天權緩緩舉起手,神秘地壓制了嘈雜的氣氛。他眉心間的大痣像第三隻眼,跟著雙眼掃視周遭一圈。
「與妖族私通者,逐出師門,這真是祖師傳下來的規矩?我記得《玄墨宗譜》並無記載。」天權問。
「書是死的,規矩是活的。」天樞倏地抽出七星劍劃個半圓,劍指拾兒鼻尖:
「要你走,你便不該留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