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渡人日記 day 153 (下)(六十一)反目

by 陳默安

為什麼一定要有人犧牲?為什麼我們都只能見死不救?!

「東西都帶來了?」紫衣的聲音空空的,像從洞穴裡傳出來的感覺。

鳥嘴強裝鎮定打開傘,突然滿地黑壓壓的,仔細一看,阿娘喂,那兩百個亡魂居然縮小得跟螞蟻一樣啊!

紫衣清點人數之後,很滿意的點點頭,「你這種叛徒再多幾個,那該多好。」

接著,他像想起什麼似的,誇張地拍了下額頭,「唉呀,可別讓這些小寶貝餓著了,這可是要獻給狂鬼大人的!」

狂鬼!聽到關鍵字,我跟白姐對看一眼,又很有默契的將視線轉回羽扇繼續監看。

只見紫衣一把抓起案上香爐,往亡魂群灑落香灰。那些亡魂像是餓了很久,仰著頭張大嘴去接;接不到的就跪在地上撿,急忙塞進口中。

然而,其中有一個亡魂動也不動,呆呆站在那裡。

慘了!是他!

「噢,怎麼不吃呢?」紫衣捏起那個木頭亡魂瞧了瞧,隨即用右拳頭將他揉死在左掌心中。紫衣搓搓手指,落下一陣陣粉塵。鳥嘴的臉繃得鐵青。

「你這樣動手腳,我沒辦法交代。幸虧我提防著。嗯?」

屋內一整排燭火瞬間漲大了起來,同時向右擺、向左擺,紫衣的臉一會兒亮,一會兒暗,看起來真的很詭異。

鳥嘴的背繃緊了,白襯衫下透著塊塊肌肉,這是他的備戰狀態。但紫衣好像沒有要幹架的意思,他只是拿來一個大罈子,將其他所有亡魂裝進去。

「這次就先不跟你計較了。給你當個警惕,別跟我玩把戲。」紫衣揮揮手,示意鳥嘴離開。

呼!好加在!我還以為又要開打了。

快走啊!我在心裡喊著,但鳥嘴並沒有轉身就走,而是面向著紫衣,一步一步慢慢後退到門邊。

忽然間,屋內燭火同時滅了!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,很快地射出好幾束黃澄澄的金光,形成一個八卦,將鳥嘴圈在中央。

被金光照耀的鳥嘴像被釘住了,掙扎站在原地,抬起手捂著臉,發出痛苦的呻吟。

不行,我要去救他!但白姐卻搶先一步拉著我的手,她壓低聲音說:「這是金烏煞,一被照到元神散逸,連東嶽大帝都救不了你!」

「你以為誆了我,還能平安走出去?」

金光刺眼,紫衣無視鳥嘴的哀號,走出小屋。完全沒有反擊能力的鳥嘴在金光八卦中,臉部皮膚開始燒出一個個破洞、溶解,他最自豪的肌肉也變得破破爛爛。

緊接著,他的膝蓋也出現穿孔,逼得他終於跪了下來,身體後仰,那張千瘡百孔的臉正好倒著面向我們。

鳥嘴的嘴唇奮力動了幾下,像在說話。此時白姐仍緊緊拉著我,但我可以感覺到,她身體正在微微顫抖。

最後,鳥嘴整個人化成一堆灰土,金烏煞這才逐漸黯淡、消失。

而庭院裡的惡狗竟衝向前,流著口水伸出舌頭,將那堆灰土舔得一滴不剩。

我整個人完全沒了思考能力,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,只能任由白姐拉著我往前一直跑、一直跑。我的腳也不會累,只是很想跑回去,救鳥嘴。

不知道跑了多久,白姐終於放開我,停了下來。

「看來,第二殿就是狂鬼的接線人。」她沈思道。

幹!都什麼時候了還在想這個,我搭擋死了耶!

「你的搭擋也是我的下屬!別忘了,我的搭擋正在大牢裡受苦!」白姐很難得的吼了回來,她總是梳得整整齊齊的包頭,掉下幾撮髮絲。

為什麼一定要有人犧牲?為什麼我們都只能見死不救?!

白姐咬著牙,說:「鳥嘴臨死前,說的是『快走』,而不是『救我』。要是我們方才衝進去送死,一切犧牲都沒有意義了。」

我不想聽。

早知道就不配合這餿主意了。

我想起第一次跟鳥嘴握手的情景,他明明資歷深,還是「勇哥、勇哥」的叫;雖然人很嚴肅又難聊,可是教我很多事情,帶我去逛夜市、喝豆漿;第一次跟七色鬼交手時,也是他自己擋下來的;當我想查內鬼時,他叫我不要多管閒事。

鳥嘴很機八,但他從來沒有推我去送死。

但我卻……眼睜睜看他整個人消失了,連一魂一魄都不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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