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想道歉，手卻不聽使喚，一把握住了大斧長柄，集中全身力量往外推。
「你他媽以為站在那邊裝傻，我們的帳就一筆勾銷嗎？！」
還沒反應過來，肅秋便扛著青銅大斧疾步走來，每一步，都在胎髮地毯留下深深的凹陷。
「斷送我命的債，你不會是忘了吧？！」他舉起大斧，頂住我的咽喉。
阿娘喂，不是我，殺你的是百憂啊！真正註死，我現在穿著這一身，不就是百憂的裝扮嗎？好啦好啦算我理虧，不然跟你道歉啦！
明明想道歉，手卻不聽使喚，一把握住了大斧長柄，集中全身力量往外推。肅秋也繃緊了肌肉，死命頂著斧頭。那長柄在我倆夾擊下已經彎曲得像一道彩虹，好像再多用一分力，馬上就會斷掉。
幹，有夠難逗陣，上輩子把你剖成兩半剛好而已啦！
「啪！啪！」花鞭同時甩在我和肅秋臂上，痛得我們立刻鬆開，春蘼沉聲說：「費盡千辛萬苦復生八方神，不是為了讓你們內鬨的。」
「肅秋，黑白無常就交給你；百憂，很久沒活動筋骨了吧，你跟著我。」
肅秋朝我腳邊啐了口痰，惡狠狠飛來一眼，便擺起架勢準備對付黑哥白姐。
我心裡暗叫不妙卻無能為力，只能任憑身體靠向春蘼，兩人並肩面向東嶽大帝。
「春蘼啊，敗一次，還不夠嗎？」寡言的東嶽大帝開了口，聲線仍宛如千百人合鳴。
「輸贏要緊嗎？兩千年前，天庭奪走了人類對我們的信仰，你將我們打入地獄，從此八方神成了冤孽，成了永世不得超生的犯魂。你認為，如今我是要求勝嗎？」
春蘼握緊花鞭，我聽到他掌心傳來幾乎快把握柄捏碎的喀啦聲。
那一瞬間，我好像感受到了他的感覺。那也是此生我沒有過的。是恨，是擁有的一切全被硬生生奪走的恨；是恥辱，是從神壇跌落一夕成為過街老鼠的恥辱。
「也好。今天就當還八方凶神一個公道。」東嶽大帝含笑，端著煙斗徐徐噴出一口煙。
那乳白煙霧竟像長腳似的一骨碌翻騰到白姐身邊，像幾條小蛇繞著她的手臂。血流如注、開始潰爛的手臂，竟奇蹟似地恢復原狀，也還了洋裝一身雪白。
「謝東嶽大帝！」白姐恭敬拱手，隨即持羽扇蹲低馬步，一副準備大幹一場的模樣。
「準備好了嗎？百憂。」春蘼心聲貫穿雙耳，我的腦門嗡嗡作響，頭暈得厲害。
其實我很怕。我怎麼可能有狗膽動東嶽大帝？但我知道，他欠我們很多，今天該還。
「唰！」鞭上數萬朵花瓣全豎了起來，淡粉紫邊緣滴溜著森冷寒光，儼然成為一棵盛開的凶樹。
當花鞭甩擊地面的那刻，東嶽大帝暴喝一聲，原本我端起的弩正對著他，但不知為何，眼前卻出現一座巍峨巨山，擋在我們與東嶽大帝之間。
傾刻間，斷崖巨石崩落，滾滾滔滔朝我們襲來，像一波波躲不過的海浪。春蘼揮動花鞭，薄如蟬翼的花瓣一一射穿巨石，碎成小石塊朝四面噴去。
然而從那些碎塵中，忽又千軍萬馬踩踏而來，一瞬間飛沙走石，地面龜裂。我連忙朝綿延的荼蘼樹射出一箭，瞬間千百隻麻雀飛出林中，成群結隊掩住陽光，直衝往兵將眼睛啄去。
一眨眼時間，千軍萬馬消失無蹤，迎面而來是一張鋪天蓋地的網，密密麻麻的網眼捕住了麻雀，牢牢一捲，榨出血水骨髓，再攤開，網上插滿鳥屍，片片羽毛隨風飄落。
「可惡！」春蘼氣急敗壞，花鞭掃過荼蘼樹林，忽而颳起大風，落花繽紛，卻不墜地，而是順著風打旋，割破那張網子，麻雀紛紛落下；落花又旋過黑哥白姐的臉龐身體，割出一道道血痕。
「哇靠！這什麼情形啊？！」
門口傳來熟悉的聲音，我回頭一看，兩人都怔住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