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相依為命的媽媽憎恨,活著,不比這裡好過。
等著出任務的空檔,我在地府晃來晃去,到鬼門關喇賽一陣,又去孟婆那買了杯咖啡,覺得好無聊。想想,乾脆去探望黃小玲。
可憐一個女孩子,年紀輕輕就想不開。算一算,她被發派到枉死城也超過半個月了,不知道想開點了沒?
這枉死城可真遠,居然蓋在泰山後,走過去就要耗掉一個時辰。牙一咬,只好花十兩元寶借了H-bike騎了過去。
幹,地府真是死要錢,連這點小錢都要賺,免費給我們騎,公司會倒是不是?收了錢也不好好保養,車輪吱吱拐拐,還差點烙輪。
一路搖搖晃晃騎到枉死城,立刻被門口保安攔了下來,我趕快給他看員工證,跟他說我想來探望黃小玲。
「一個十七、八歲的女孩子,上吊自殺死的,眼睛大大的……」
我一邊比劃著,保安手一揮,查查平板,面無表情地回答:
「她還在饑渴廠,滿三個月才能進枉死城。」
蛤?雞可場?為什麼要在那?
聽說鬼差是不能私下來探望亡魂的,我好說歹說,假裝是奉命要來查明冤情,保安才一臉大便的帶我繞到枉死城後的一間屋子外。
「亥時一過,你才能與亡魂面談,一刻鐘之內完成。」
交代完畢,他又一臉大便的回去顧門了。
這間屋子用鐵皮搭建,跟地府裡其他氣派的建築很不一樣,反而很像工寮。大門左邊寫著「饑渴廠」,右邊寫著一段小字:
「人太輕生,在陽間服毒投繯,只想把人貽累。
你既樂死,到陰府忍飢受渴,仍然教你熬煎。」
我踮著腳尖從氣窗看進去,裏頭沒有任何桌椅,一大片泥濘空地上有著慢慢移動的指針,像個超大時鐘,一群亡魂圍繞著時鐘,有的蹲著、有的站著。
地面指針指向「戌」,有個手腳佈滿縫線的女子哀爸叫母起來:
「怎麼又要到亥時啦!每天都要被火車撞,生不如死啊!」
滿臉爛肉的男子全身冒著煙,很不屑的說:
「妳早就死了。臥軌不錯啦,火車一撞就結束了,哪像我自焚,燒個十分鐘都死不了。」
啊!看來,這裡的亡魂全都是自殺死的!我探頭探腦左右張望,發現黃小玲縮在角落,腫脹舌頭垂在胸前,一張圓臉脹成青紫色,就是當時我去引魂時她的模樣。
亥時一到,哀嚎、哭聲、慘叫不斷重複,那個滿是縫線的女子突然像被五馬分屍一樣,頭、身體、手腳一秒分家;爛肉男子痛苦地在原地打轉掙扎,冒出絲絲白煙,而黃小玲則是懸在半空中,雙手連舉都舉不起來,屎尿沿著褲管滴滴答答。
夭壽啊,居然把他們關在這裡,每天再受一次自殺當時的痛苦,地府實在很狠。
我第一次覺得,一個時辰這麼久、這麼長。亥時一過,淒慘的哭叫才漸漸安靜下來。
黃小玲一臉虛弱的來到窗前,我趕快裝沒事問:
「那個,妳還記得我嗎?我是當初帶妳來的引渡人。」
「我記得。謝謝你帶我來,讓我見到我媽媽。」
傻女生餒!當初不就是她媽媽給她亂講話,才害她難過到自殺嗎?!啥米天下無不是的父母,豪洨啦!
算了算了,不講這個。
「在這裡很辛苦齁,所以說,要愛惜生命,下輩子千萬不要再自殺了。」我說。
「我沒後悔自殺。」黃小玲的大眼睛無神看著我。
「被相依為命的媽媽憎恨,活著,不比這裡好過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