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我不流行二十年》:感謝角頭和水晶,讓我曾是世上最浪漫的人

by 陳默安

看紀錄片《我不流行二十年》,用最短的時間,回顧角頭音樂這一路。

無獨有偶,近來水晶音樂也將過去有聲及田野資料傳上網路。

角頭水晶交錯回顧,說「懷念」是最淺薄的形容。若真要說,更像是被提醒自己的血居然曾經如此熱。

原來角頭不流行二十年,往回推算,彼時我十三歲,正是入手了董事長樂團第一張專輯,而後開枝散葉,ㄞ國歌曲、四分衛、流氓阿德、脫拉庫、亂彈、濁水溪公社全成珍藏。我走出正席捲全台的張惠妹和五月天,看見另一個世界。

那個世界毋寧更適合心懷無以名狀不滿與憤怒的年輕人。拿垃圾丟台上的小柯或者跟著閃靈甩頭撒冥紙,是那個年紀能做出最酷的事。接著往上溯源,將羅大佑、林強、薛岳聽得滾瓜爛熟,那時可惜,自己沒能趕上那一個年代。

但我終究夠幸運了,最能浪擲生命在音樂上的歲月,有角頭,還有水晶。


彼當時誰也沒想過串流平台會橫掃全球,CD是最永恆的載體。我每週流連唱片行,感謝當時光南紅標配綠標行銷策略,補齊許多專輯,連 Double X、Baboo如獲珍寶的買下;定期到誠品買水晶出版的《搖滾客》,音樂世界太大,無知青嫩如我,很需要一頁指南。

其實也看不太懂。但那雜誌自然有種氛圍,讓人相信搖滾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,有了它你可以什麼都不用太在乎,包括錢,包括職涯,包括婚姻。

可是二十年後我終究明白,搖滾並不能支撐生活,有了生活才能支撐搖滾。(延伸閱讀:聽流氓阿德二十年:給 30 歲自己的備忘錄

看這部紀錄片,肯定見到不少熟面孔。很多年前的巴奈、南王、昊恩家家、陳建年、捷任……。他們的臉是一個個觸媒,我大腦深處的記憶猛然甦醒:那一年在女巫店,有捷任在的巴奈,歌聲又更重了;那一年在河岸,昊恩彈起吉他那麼寫意,愛你不自由卻如此出神入化……。

我沒有辦法去描述去形容去追憶當時聽他們的每一場表演有多感動。真的,那時候我以為自己會一直這樣讓這些音樂帶走心裏最悲傷的泡沫,到我老,到我死。


然而生活實在太難了。忙著求生的時候,我第一個選擇關閉的是耳朵。人學著少點感動,活著便容易一些。

我成為看金曲獎會滿頭問號這些歌手是誰的那種人了。在看到一些演出訊息時第一個念頭是,啊,下班後趕過去來得及嗎?隔天還要工作,好像會太累……。

每天想著如何應付客戶,如何提升收入,再也沒有時間去想這首歌的Bass是怎麼編的,那首的solo怎麼彈的。

這個年紀看《我不流行二十年》無疑很剛好。張四十三到處找朋友聊該不該把角頭賣掉?賣給中資好嗎?那麼那麼酷、絕對可以在臺灣音樂史上留下名字的他臉上的徬徨與疲憊,與我輩並無二致。

再年輕個幾歲,恐怕我會失望:角頭怎能賣給中資呢?

如今卻覺得很寬慰也感謝。感謝張四十三如此誠實袒露他的茫然。

海祭第七年,崔健來台開唱。張四十三說,「我覺得海祭已經結束了。」

紀錄片進入尾聲,不復當年的張四十三在陳建年演唱會上擦眼淚。

我心想,幹,你也太浪漫了。

浪漫很美,只是持續了二十年終究太累了吧。

感謝有角頭和水晶,讓我也曾經是世上最浪漫的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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