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第一殿打雜的那幾天,我總算明白,原來地府很進步,要分辨一個人是好是壞,用「孽鏡台」一照就知道。
一生行善的呢,直接到第十殿等投胎;作惡多端的呢,就從第二殿開始走一輪,接受審判,看是該受什麼刑罰。
老實說,每天看到那麼多喊冤的亡魂,一照孽鏡台便原形畢露,我真的對人好失望喔。尤其前天還來了個媽媽,看起來慈眉善目的,沒想到生前時常虐待小孩,果然人不可貌相。
我真佩服秦廣王,每天看這麼多阿里不達的事,他還這麼有同理心。就像昨天有個老翁一來,啥都不講,淨是哭。好不容易止住了淚,他說,自己獨力照顧重度殘障兒子三十多年,如今他走了,兒子恐怕也時日無多。
「大人呀,我跟你拜託,要是遇見我兒子,下輩子讓他健健康康。」老翁邊磕頭邊哭,惹得秦廣王也跟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。
唉,別說是他,我在旁邊都忍不住鼻頭酸、眼眶紅。待一日地府,人生百態盡收眼底呀。
今天我被派到第三殿,不知又會遇見什麼事?
說到這第三殿,位置超奇怪,得先潛進地府邊的大海底,鑽進一塊巨石底下,才找到入口。
本來我還擔心渾身濕淋淋的會感冒,一進第三殿,夭壽喔!差點沒熱死,整殿像火爐一樣,入口處用燒得通紅的鐵條搭出「黑繩大地獄」五個大字。
我邊畏畏縮縮走進去,嘩!這裡比第一殿要大上好幾百倍,往地底下隔出十六個小房間,房裡不斷傳來尖叫跟哭聲,聽得我心肝乒乓喘。
那些小房間掛著「穿肋」、「鉗擠心肝」、「倒弔」等等門牌,經過「刮脂」房時我偷偷往內一看,阿娘喂!有個人赤條條躺在鐵床上,全身皮肉掀開,四周大小鬼正拿著小湯匙,一點一點從他的皮跟肉之間刮下黃黃的脂肪。
鐵床上有個大盆子,裏頭已經裝了七分滿的脂肪跟血水,我看了差點沒把早餐吐出來。夭壽,拜託可別叫我來刮人肉啊!再回想剛剛經過的「穿肋」、「挖眼」、「剷皮」,我真的腿軟到都快站不住。
「拍謝!白姐說第三殿調派人手,我來報到。」撐著發軟的雙腿,我隨便抓了個看起來不兇、還有點衰小的惡鬼問道。
「哦,是你嗎?」他連看都不看我,指指入口說:「燒鐵條的小鬼昨天燙傷了,你去代替他。記得,火可不能滅。滅了,我要你好看!」
謝天謝地啦!好家在只是要生火!要我去刮人家的皮肉或是插骨頭什麼的,我寧可去勾魂啊!
一邊添著柴火,我滿身大汗,但聽著四周小地獄傳來的陣陣哀嚎,我一直告訴自己,要感恩,要惜福,生火是一件快樂的事。
「幹!有夠燒!」
突然來了兩個戴著手銬腳鐐的男子,留平頭的那個偷偷摸了鐵條一下,立刻被燙起水泡;旁邊綁個小馬尾、比較年輕的,趕緊關心平頭男,「老大,你沒事吧?小心點。」
看他們兩個全身傷痕累累,臉上青一塊、紫一塊,應該是在第二殿已經受苦一輪了吧?
火燒得很旺,我的心情卻愈來愈差。原來,這就是地獄啊!之前什麼都不懂,覺得地府跟人間沒啥兩樣,想不到,真相是這麼可怕。
不知道他們犯了什麼錯?真的有必要被折磨成這樣嗎?看那年輕人護著老大的樣子,應該也不是什麼惡人啊。
一個閃神,火苗差點滅了,我趕緊丟進一批柴薪,火舌往我臉上竄了過來,我連忙閃開,看見宋帝王已經坐在殿前,邊搓著翹起的八字鬍,一臉嚴肅望著跪在面前的兩個男子。
宋帝王一開口,滿室震動,連焰火都搖晃起來:
「犯魂李大柱、王文明,你可知罪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