閒聊《故事柑仔店2》 ——〈民雄大士爺祭〉：因為人生來孤寂

世間離奇的事太多了，這便是我寫作的其中一個原因：凡是沒有解釋的，就用寫作來回答自己。民雄大士爺祭也是如此。

《故事柑仔店》出版 3 年後，同樣的季節，《故事柑仔店 2 ：被偷的父親》終於順利付梓。第二集，語屋文創同伴特地邀請十分優秀的插畫家王泥可根據故事繪製 12 幅水彩，見到那些畫時簡直受寵若驚，沒想過故事在畫者筆下又是截然不同的詮釋，甚至比寫作時腦海的想像更驚人。

打書我不太擅長，老是說自己書多好也有點面紅耳赤，乾脆就這些美不勝收的畫，去談每一個故事的緣由與因果吧。

信仰

年紀大了，才願意去信仰。

以前對於廟宇或神明一概無感，如今卻嗜讀各類地方文化、宗教人類學等書，愛看遶境陣頭出巡。是因為見過神蹟？倒也沒有。唯一原因，大概是年紀漸長，無能為力的時刻多了，於是體會為何人們需要信仰，祈求寄託。（延伸閱讀：12年後，再見埔里建醮）

在民雄讀研究所，離大士爺廟很近，卻鮮少踏進。只模糊記得大士爺有一說為鬼王；也有人說是觀音菩薩的化身。每到農曆 7 月 21 日至 23 日，是民雄年度盛事「大士爺祭」。

祭典普渡的尾聲，「跳鍾馗」是其一壓軸，此外，廟方會將一尊青面獠牙的紙糊大士爺像火化升天，象徵大士爺帶走四方好兄弟，確保地方的平靜與安寧。

記得課堂上老師播放過跳鍾馗影片，不似其他廟會鑼鼓喧天，氣氛低壓肅穆，鍾馗捉著一隻活雞驅煞儀式。當下覺得詭異，居然民雄讀書三年，就這麼樣略過了大士爺祭，離開後才捶胸頓足也來不及了。

來不及參與大士爺祭的我，搜尋時發現一件有趣的事：每逢大士爺祭都會下雨，而因祭典而集結的攤商夜市，也會有許多賣雨傘的攤販，連新聞都有報導。

根據提供圖片的學姊表示：幾乎三步就是一傘商，甚至有在雲林工作的學妹會特地跑來買傘，祭典最後一天還可能喊出 3 把 200 的破盤價格。

不過找來找去，都不見大士爺祭下雨的典故，這實在令人感到痛苦。我總是希望所有現象都有一個原因，當然天不從人願。

世間離奇的事太多了，這便是我寫作的其中一個原因：凡是沒有解釋的，就用寫作來回答自己。大士爺祭也是如此。

我幻想，那些雨應當不只是雨，而是大士爺與四方邪祟奮戰的餘燼：

突然間，一道金光自廟頂射出，阿吉看見一尊身穿朱紅甲冑的神將立於七彩祥雲之上，瞪起一雙同齡大眼，對著來勢洶洶的惡鬼群一聲暴喝，猶如驚天雷電，震得惡鬼魂飛魄散，不知是血或肉的破碎形體瀰漫天際，眼看就要飄落下來。
〈民雄大士爺祭〉，出自《故事柑仔店2：被偷的父親》

其實我自己很喜歡這個解釋。人們愉快吃喝逛市集萬頭鑽動時，哪裏料得到三尺之上正上演一場激戰。之所以下雨，是大士爺的安排，好讓信眾們理所當然撐起傘，不讓惡鬼殘骸拂面濺臉。

這個故事在王泥可筆下，滿天金光燦燦，神將威嚴手舉令旗。理當是場混戰，她卻能將其點灑得五彩斑斕，絢爛奪目。那注定是一場大士爺的勝仗，萬千信眾的舉頭三尺有藍天，亦有祥雲燦光。

人果然是孤寂的，尋不到的答案，只得自行捏造。

但我著實幸運，還有人讓這捏造有了畫面。

聽說因為疫情，大士爺祭已經兩年沒辦市集了。不如許願，今年，最遲明年，再回民雄參加一場大士爺祭吧，非得親眼見跳鍾馗不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