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別

by 陳默安

那是一場遙遠又靠近的告別式。

站得遠遠的,我是一個局外人,卻心知肚明這個家族的來龍去脈,它的聯繫、離散、決絕與牽掛。

葬禮的意義不就是這樣嗎,一個人的倒下,讓原本散落流離的枝葉再度靠攏,有情,或者無情;道義,或者血脈。

聚首時說說當年,怨懟都化成不捨,只是每個人不捨的期限可短可長,也許兩天,也許一年,也許很快遺忘又偶爾想起。


當一個人倒下時,我們總會盡力從一些蛛絲馬跡去說他離去方式多有福氣,原來一翻兩瞪眼是灑脫,纏綿病榻則是源自於深厚感情的聲聲召喚。

我們必須認為那是很有福氣的,當我們再一次知道許多事都無可回天的時候,人活著未必有福,然消殞之時卻是人人皆有福,大概我們是想爭取一些公平,爭取一些活著時想要得不到的物事。

葬禮是一個最不適合悲傷的場合,在那裏,許多的情緒都不甚誠實,只有荒謬是最真實的,一個人在葬禮上哭泣,可能受些約定俗成的影響;一個在葬禮上不哭的人,眼淚總是來得不合時宜,也許是在騎車途中,也許是在跟客戶接洽之時,也許是看著電視上的笑鬧劇時,恰如某些愛亦如此不合時宜。


結束之後,聚攏的枝葉恐怕又再度離散了吧,背對著背,希望瓜葛愈少愈好。一個人的一生這麼長,走到盡頭不過換一張牌位,一甕骨灰,一片生前哪敢妄想的山水景致。

父子一場,千絲萬縷已無從追討,也沒得償還。既然沒有緣分相濡以沫,死生相忘也許更加宜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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