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渡人日記 day 186(一)(七十三)但願人長久

by 陳默安

細長藤片竟隱約浮現一行字:

「開門!」哭夭啊!每個人都叫我開門是怎樣?

東嶽大帝臨時前來,全地府上上下下亂成一團,三更半夜的,還得忙著張羅茶水點心。

我這萬年打雜的,沒得含扣,得趕緊到現場待命。哼,這楚江王真是會刷存在感,見三王不在,立刻搶先將東嶽大帝迎往第二殿。

東嶽大帝依舊一襲金綢綴銀邊長袍,端著那似乎怎麼也抽不盡的煙斗,威儀萬千地在殿前坐了下來。

「大人突然來訪,招待不周,請多海涵。」楚江王招手示意奉上茶水,她今天擦著夕陽色眼影,搭上金桔口紅,披著木棕混孔雀藍的大氅,而花美男仍面無表情站在她身後,毫無生氣。

「我,來得不是時候?」東嶽大帝連眉毛都沒抬,兩顆玻璃似的眼珠子閃了一下。

噗。我差點笑場,東嶽大帝這臉打得可真響。看著楚江王緊張解釋的樣子,說不出的痛快。

兩旁如樑柱般粗的焚香燒至一半,哭夭!再一刻鐘就要破曉了,我還在這看戲!趁著殿裡忙成一團,我偷空溜出去,躲在草叢裡觀察鬼門關動靜,草尖像刀片,割得我全身痛癢。

「門不開,擋不了我。」

明明四下無人,宛如從深淵發出的聲音卻傳進我耳裡,在眼前映出一個畫面:鬼門關外黃沙漫漫,煙塵揚起,有個人影高舉刀矛,挾七色邪光踏破灰幕而來。定睛一看,啊!居然是紫衣?!方才是他的心聲?那邪光肯定就是七色鬼了吧?!

打從目睹鳥嘴死狀,我便對紫衣莫名恐懼,第一個念頭是躲,更別說去開門。

長毛鬼在關前走來走去,銅環鬼正打磨著大刀,獠牙鬼做著伏地挺身,好像還不知道有人正直衝前來。

拜託!可得千萬守住啊!你們自己說的,鬼門關從未失守,我現在只能相信你們啦!

我狠狠閉起眼睛,牙一咬,轉頭穿過刺人草叢,又溜回第二殿。

那第二殿裡燈火通明,閻王們忙著陪笑找話題,奇怪的是,東嶽大帝卻完全不搭話,只是垂著眼皮沉默抽著煙斗,另一隻手在雕花扶手上敲啊敲。

氣氛尷尬,我卻寧可這麼一直下去,太平無事,大夥才能顯得尷尬。

當第一道曙光從窗櫺射進殿內,灑落一地碎光,有個小夜叉連滾帶爬進來,顫抖著聲音嚷道:

「不好了!有狂徒闖進鬼門關,正前往各殿作亂!」

完了!失守了!我在心裡暗叫不妙,第二殿像沸水炸鍋般喧騰起來,東嶽大帝終於睜開眼睛,護衛抽出腰刀圍住他,即刻召集在場能打的、能戰的大小鬼和夜叉,組織成各精兵小隊殺出殿外迎戰。

「稟報大人,狂徒正試圖大開各殿地獄門,機動組及鎮暴部隊已趕赴現場!」

開地獄門?!天啊!紫衣到底要幹嘛?!為什麼偏偏這時白姐不在?

三王不在,楚江王大呼小叫指手畫腳,她身後的花美男仍一派淡漠。見到我偷瞄,他扯出一個生硬微笑,指指我,又指指自己的大腿外側。

我下意識跟著摸向褲袋,捏出那密令花瓣。三小!他在跟我暗示啥?是在告訴我,這密令是他傳的?

東嶽大帝的玻璃眼珠朝我一閃,我連忙將花瓣塞進褲袋深處,又撈出細長藤片,上頭竟隱約浮現一行字:

「開門!」

哭夭啊!每個人都叫我開門是怎樣?啊,不對不對,這藤片是黑哥留給我的,傳訊的肯定是自己人。

慌亂間,我記起長毛鬼的話,不顧第二殿亂成一團,我推開大門衝了出去。沿路是一片刀光劍影,第三殿已陷入火海,第九殿屋瓦被龍捲風吹翻,數不清的厲鬼亡魂掙出地獄門直衝而來,我抱著頭左閃右躲,箭簇從耳邊飛過,在我臉頰劃出個傷口。

不能停、不能停!我拼了命地跑,跑過冰雪、跑過閃電、跑過荒漠,終於看見那宛如大鐘的黑色怪石出現在路的盡頭。

相關閱讀

留個言吧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