引渡人日記 day 39 (二十二)情不動,惡不生

by 陳默安

身為地府資深員工,難道還不明白『情動則惡生』的道理嗎?

來到那日發生暴動的第六殿,現在已經恢復了平靜。黑哥交代我先將黃小玲安置在外頭的休息室,等一下會傳喚她。一走進殿內,令我驚訝的是,卞城王居然坐在角落,殿前主位上的是個身穿花襯衫,正拿著手鏡端詳鬍子的男子。

欸?城隍怎麼會在這?!

站在旁邊的,不正是當初拐我到地府工作的日遊夜遊嗎!

日遊還是沒變,一發現人群後的我,立刻雞貓子鬼叫起來:「阿勇啊!好久不見!我剛還在想會不會遇到你,怎麼樣,混得還不錯吧!」

夜遊甩甩一頭長髮,瞪了他一眼:「敘舊也要看時機,現在可是仲裁會議啊!」

「是囉,」城隍將手鏡收了起來,「今天來此,可不是來探親的。」

卞城王一聲令下,大力鬼便押著鳥嘴組長出來,命他站在殿前。

「黃小玲枉死一案,鳥嘴你可知罪?」城隍問道。

鳥嘴不講話,我更看不懂這齣在演啥,有人自殺,干鳥嘴什麼事?

「好啦,別拖台錢。日遊!」

城隍打了個手勢,日遊隨即從懷中掏出發出七彩幻光的泡泡。啊!我記得那泡泡超厲害,可以現出人死前的畫面,跟看電影一樣!

泡泡飄浮到眾人面前,開始播放那天暴動片段:

「鎮暴成功後,鳥嘴回辦公室路上,突然感覺到腰間零錢袋一陣騷動,原來是亡魂李月嬌趁亂躲了進去。被鳥嘴發現後,李月嬌便苦苦哀求,讓自己回家一趟,跟孩子說一句話就好。

鳥嘴於心不忍,便將李月嬌託給一名要到陽間送公文的同仁,叮囑她兩刻鐘內回來。李月嬌點點頭,隨即趕到一棟舊公寓前……」

啊!看到這裡我就明白了!那天第六殿少的一名亡魂,就是李月嬌!而她的大眼圓臉,跟黃小玲根本同一個模子刻的,她一定就是黃小玲的媽媽,就是婚紗照裡的新娘!而她去的舊公寓,不就是黃小玲自殺的地方嗎!

夭壽,到底是發生什麼事,讓一個小女生想不開去自殺?

此時,城隍命我去帶黃小玲入殿,臉色蒼白的她看起來更憔悴了。

日遊又拿出另一個泡泡,場景是黃小玲家裡,她正因為思念亡母而哭著,一看到李月嬌回家,隨即撲了上去抱著母親,眼淚流個不停。

嗚嗚,看到那場景,我都想哭了,黑哥還偷偷吸了吸鼻子,只有白姐冷著一張臉。

泡泡中的畫面繼續播放,只見李月嬌附在黃小玲耳邊,輕聲說:

「都是因為妳,妳爸才不要我。」

啥小?!這是一個做母親的會講的話?害我的目屎全部都縮回去了!果然,兩個時辰後,黃小玲就在家中上吊身亡。

「啪!」日遊收回泡泡,向大家宣佈:

「諸位都看得很清楚,在聽聞李月嬌這句話後,黃小玲就傷心欲絕的自殺了。原本她還有五十七年的陽壽,如今卻白白枉死,歸咎原因,就是鳥嘴一時情動,縱放亡魂。」

城隍點點頭,說:「鳥嘴,你身為地府資深員工,難道還不明白『情動則惡生』的道理嗎?」

鳥嘴低著頭,依然一聲不吭。

見鳥嘴不語,城隍轉向黃小玲,刻意放柔語調說:「妳本來可以活到七十四歲,如今卻自行尋短,但念在妳是受了太大刺激。以後妳先待在枉死城,由目蓮尊者照顧妳。」

一直保持沈默的黃小玲,突然問道:「那我媽呢?她也在那嗎?拜託你們不要懲罰她,自殺是我自己的選擇。」

日遊忍不住氣噗噗嚷道:「妳真是執迷不悟耶!到現在還在替妳媽說話,她都不要妳……」

夜遊急忙打斷:「先將她送往枉死城吧,重點是鳥嘴的懲處。」說完,揮了揮手,便派大力鬼將黃小玲拉了出去。

可憐,我還以為她們母女感情很好,想不到她媽媽居然對女兒講這麼狠毒的話……唉!希望她在枉死城可以儘早想開,有時間我再去看看她好了。

「好啦,我們回歸正題了,這也是我今天來的主因。」城隍摸摸小鬍子,歪著頭,宣布道:

「即日起,鳥嘴貶為基層引渡人一職,薪資、獎金隨之調降,機動組明日需再推派新任組長!」

說完,他又轉向鳥嘴,說:

「這也不是什麼嚴重懲罰,只是讓你回基層再學習,何謂『情不動,惡不生』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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